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梦里是归处



谈起高考,仿佛是发生在昨天的、在寡淡的人生餐桌上为数不多的浓油赤酱。

三年来,或者说十二年来,读书期间的种种欢乐与苦楚,都在高考的一个响指后,碾作齑粉,随乱红飞花去也。

我的高三,可以说是一场兵荒马乱。但谁的高三不是呢?每个人都在层层叠叠的试题里描摹面目模糊的青春,试图窥探深渊下孕育着的未来。有时候会发现,老师用力写下的板书是这样精巧,有时又会觉得,自己的答案像是被水完全浸湿,一个个字体变成蜿蜒漫开的线条,令人琢磨不透。

成堆的试卷,在一本线附近摇摇欲坠的分数,仿佛全身都置身在一片迷雾里,负担积压着我,让我对一切的一切充满了厌倦。

我想了,也就做了。一张用过的答题卡,铅印浸透了纸面,直直映在背部,添上草草的字迹,和大意是自己不打算继续读了,请问怎么办理退学手续的话,放在老刘——更多人喊他“恒哥”——的桌子上。

现在想想,班主任当时看到该是怎样一种心情呢?换作是我的话,在当时那样的家庭困境下,工作又遇到了这样的“刺头”,可能会原地崩溃吧。所以我很感谢他,感谢他没有把我拎到办公室去呵斥,而是在偶然遇到我的情况下,仿佛谈起今天天气如何一样说道,“办公室还没上班呢。”把我哄了回去。随后的几天,面对我要退学的坚持,“你回家去玩儿几天吧,开心了再回来”。其间种种暂且不表,总之,过了一个星期,我又回到了熟悉的教室,继续我的高三。

无人理会的、独自咀嚼着的高三。

躺在操场看台上看着星星、吹着晚风的时候,我认为,所有人都放弃我了。我越肯定,就越放飞;越放飞,就越肯定。可是啊,当我在早操时看着晨光从层叠的白云中迸出,渲染重重的金彩;午饭吃着“一律三毛”的大鱼大肉,平时不敢买的种种抱了满怀;晚新闻听着教室外传来密密麻麻的背书声,在教室里看同学们起哄反复播放某几条格外有趣的新闻。这些平常的瞬间,像氤氲在教室里的暖黄烟雾,平静放松,逼仄的空间仿佛也逐渐扩大,一点一点驱散我的烦闷与不安。

于是我想要活得精彩,这种想要绝地翻盘的奇妙情绪成了支撑我走完高考的最大动力。诚然,在学校,我并不优秀,高考成绩也远比不起旁人,但这对其他人而言是一点点微小的分数,对于我来说,却是莫大的恩赐。

考后的谢师宴上,老刘看着我的成绩笑得满脸通红,而我在下座一个劲儿给他灌酒,这个三十刚出头的“老刘”喝得稀里糊涂,我才知道老师们在背后达成了一个怎样让我哭笑不得的“保护协定”。

“某某某压力有点太大了,我们尽量不要批评她,多鼓励鼓励她,我还是相信她能考得不错的。”朋友知道了这段话,笑骂我是个被老师们惯坏了的小朋友。

在一切都结束了的八号,我连着三天未能成眠。我总觉得自己还没有毕业,还是个在学霸堆里艰难求生的普通高中生,甚至说,我还是许多年前那个张牙舞爪、四处称王称霸的小孩儿。这十几年过得太快了,我还没长大,请别让我长大,如果我还在梦里,请别让我醒来。我还想待在那里,一个被无数外人随意斥责,却只有我们知晓它的美好的地方,那里还有我的老师,我的同学,我的梦想,我的泪水和欢笑。